三月十五日,塔希斯放下书稿,扬起头颅,惊异而又高傲地审视着将逝日暮的黄与红。他深邃的眼眸穿透昏黄的窗的朦胧,他的身躯同上一个世代中一般在穿堂的侵袭气流中披上温暖之甲胄。呼啸中由弱至强的不分明的微鸣引发不可知的共振,略长了他的烦忧。他轻推柴扉任凭肉身与魂灵漫溯在黄昏中。
缺一段过渡
他的回忆追溯至第三场太阳雨,第二纪年二百五十三年三月十五日的马孔多城。那时他领导第一次反海洋化大运动也因之身陷囹圄,侥幸逃脱却因未来得及清除踪迹而在逃亡中遭遇伏击。他于慌乱中失足坠入凌汛的马孔多河,因不善游泳而溺水纵意识在波涛中沉沦。他在终末将临之时竭力浮起意图赐予剑阁反抗军最后阵地以最后的注视,黑暗的褶皱的海洋帝国国旗正掩盖爆炸扬起的尘埃与火雨,从而掩盖受压迫与受暴虐的苦难与抗争。他已知无望回转头颅高傲地迎接必然的死亡,身后已经追踪数里的海洋帝国狱卒见之大喜,挥起重刀砍下他的头颅充作悬赏。他见证种族歧视所激起的反抗与纳粹之消亡的必然而闭上眼睛。他的肉体在太阳雨中碎成万片,他的认知仍在未尽征途中前行。这是第三次。
他的回忆追溯至第五场太阳雨,第二纪年五百零三年三月十五日的马孔多城。那时他在大饥荒的第三个年头以领袖之职组织武装起义,因物资匮乏引发的饥病交加在大行军中陷入迷失。他苏醒之时已身陷东阿尔法之手,冰水肆意唤醒他的意志同他走上刑场。手无寸铁的他意图以演讲与呼告唤起人们对阿尔法的反抗,监斩官在一旁等待午时而放任他的宣讲,他的声嘶力竭之中宣泄着不甘与倔强。第一刀撕裂他的上皮,第二刀显出他的结缔,第三刀划开他的肌肉,第四刀切断他的神经。第五刀是看客由麻木而不仁化为喜悦与激动的眼睛。他感受自己的生命在无数施暴者与唆使者的目睹乃至嘲讽中凋零,凋零。他见证阿尔法的兴起与衰落的必然而闭上眼睛。他的肉体在太阳雨中碎成万片,他的认知仍在未尽征途中前行。这是第五次。
缺数段过渡
在破晓的光辉折射破终末的大气层前他最后一次审视星空。寂灭浑噩的黑夜里将踱来永恒光明的白昼。无数次轮回的记忆在破晓之时的灾变前决堤。他的见证与苦难驳杂在认知的边界中。他的无数个摇篮,他的无穷的热血,他的不尽的成熟,他的不归的入眠。他的抗争与他的和解。他的苦难与他的见证。他。
他在往昔的回响间悲叹起无休止的孤独。他的同行者或敌或友丧失形体的完整而后在旧世的崩塌中在后继者的认知中磨灭,而他在形体与认知的天堑之外目睹一切。将终止的遗忘。将到来的被遗忘。将暂歇的记忆。将消逝的被记忆。他在序幕前掀幕,他在中场后退场。他的形态不歇变幻,他的思考经久存在。而他始终孤独。
但他的孤独注定了他的不孤独。他与困难同在。苦难与他同在。他见证万丈星河万载春秋的苦难。苦难见证万次轮回万种抗争的他。文明的更迭因他与苦难的存在而实现。他和苦难的始终存在在文明之章的扉页便已注定。于是苦难仍是苦难,而他仍是他。他已见证。他正见证——
他将见证。
他不会回头。
破晓之时他终于了却烦忧重获信念,跨入柴扉,而后暂时撇下记忆的束缚,与苦难一同踏入新世界的光辉中。
三月十五日,塔希斯放下书稿,扬起头颅,惊异而又高傲地审视着将逝日暮的黄与红。他深邃的眼眸穿透昏黄的窗的朦胧,他的身躯同上一个世代中一般在穿堂的侵袭气流中披上温暖之甲胄。呼啸中由弱至强的不分明的微鸣引发不可知的共振,略长了他的烦忧。他轻推柴扉任凭肉身与魂灵漫溯在黄昏中。